十）不要吵！

阿振近来常常做梦，梦见自己在另一个新世界，流荡，日子过得逍遥快乐，无忧无虑，真好。在这个新世界里，很多东西都不必付钱，很多东西都很美好，学校功课不多，没有考试，很多时间在操场运动，打球，和朋友聊天。。。

“太美好了，” 他在梦里这样说。

“太短暂了！” 他起身后这么说。
恢复了清醒意识，他大喊：“惨了，我忘了今天约了绿豆眼和大鼻去逛街！”

他赶紧冲入冲凉房，随便梳洗一番，梳个帅头，然后换了衣服，球鞋，阿振停下来，仔细再想：应该没有忘了带什么东西出门吧。

别管他，出门就对了。

他像疯牛冲去楼下，只见妈妈早在客厅，悠闲地翻阅报章。“妈，怎么你今天不早点叫我起身？害我迟到了！一定被朋友骂得半死！”

“不要吵！我在看新闻，还有几段看完才能开车。。。” 妈妈把车匙向后抛，阿振弹跳然后一手握住。
"不错啊，今天看来你的身手不错!" 说完妈妈掉头进去新闻世界里去了。

启动了引擎，阿振记得老爸示范开关引擎，或许早上的天气有点寒冷，连老爷车也忍不住颤抖了几下。

“好了吗？” 阿振急得如火锅上的蚂蚁。

“不要吵我，好啦，没看到我跑着来吗？” 不知何时妈妈换上了粉色上衣，意气风发的样子，mood很好咧。

出发了。
一下车，即刻听见熟悉的声音：“我们的阿振，等你是这一辈子最痛苦的事，你知道吗？” 绿豆眼板起一张脸，嘴巴嘟得半天高，脸上闪着一副无辜病童的神情。

看来他们等我等得不耐烦了，阿振心里一直说着对不起。。。
“就罚你请我们吃炸鸡！” 大鼻笑着说。
“我可以不能不点头吗？” 阿振唯唯诺诺地低头。绿豆眼朝着大鼻，舞动他的眼眉，得意地笑了。
“就看场戏吧 —— 《17岁》，然后找个地方聊天。”

会心一笑
据说这部电影在亚洲各地极受欢迎，男女主角因此大红大紫，演艺事业从此一帆风顺，导演趁势出了几本小说，推出电影海报，纪念品几乎大卖特卖，气势一时磅礴，无人能及。

三个13岁的男生，跟一堆戏迷拥挤，跨步踏出大门，却似乎没什么感受。大鼻建议去楼下的饭店喝杯饮料。

“说真的，刚才那部戏不是别人说得那么好看咧，我差点看到睡着。” 绿豆眼一脸不屑地说。

“有咩？虽然我也有一点点想睡觉，呵呵。”  大鼻摸摸额头，头发有点长了。

“我反而觉得——还好啦。” 阿振点了一杯果实，沙梨和酸酐，少甜。

 “真的哟？说来听听哪个地方有touch到你？” 绿豆眼的好奇心来了。

“就是戏中的男主角，忍着眼泪，看着初恋情人亲手送给他的项链，走上飞机的那一幕。”  阿振说完立刻打住话题，果汁来了。

“一定还有另外的想法的，我们的阿振，不要这样子嘛：我们很想听嘛，快点说！” 大鼻忍不住联合绿豆眼一起挑弄阿振。

“就是觉得很感动咯。还要我说什么，我又不是戏里面的男主角。” 阿振摇头，继续享受果汁。

“讲啦，别婆婆妈妈的！”

“难道。。。你，你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？” 绿豆眼的眼眉上下舞动，眼球滚得大大，大鼻则在一旁呵呵地笑。

“两个白痴。” 阿振有力无力地说，然后叫了一碗红豆冰。

“嗯，算了，我们不勉强你了，反正那是你的秘密，你有权利不告诉我们，我们不会怪你的，朋友嘛。” 绿豆眼听到大鼻子的话，差点把口里的100plus呕出来。

“可以聊其他比较有【重点】的东西吗？” 阿振瞄了一眼，【唉】的一声。

“喂，你们三个居然在这里偷偷旷课？”

是O德。咦，这人干嘛来这里？

“我刚刚补完习，然后跟朋友过来这里走走，我们等下要去看《17岁》，听说这部戏很红！” 看得出O德很在意这部电影。

“跟屁虫！我们才不看这种电影，拍得很烂，煽情！” 绿豆眼那不屑的眼神又来了。

“你说你没有看又怎么知道这部戏拍得很烂？难道你也是另一个【跟屁虫】？” O德得意地望着绿豆眼。

绿豆眼反击：“哎哟，谢谢你那么关心我，我很touch喔！”

大鼻：“够了你们两个，不要吵！一见面就吵个不停！” 大家傻眼了。
不知什么原因，一听到大鼻说【不要吵！】，阿振忍不住会心一笑，他忽然想起妈妈最喜欢吃的苹果派，隔壁的面包专卖店应该有卖吧。

“你们在这里等我，我去外面买点东西。” 阿振站起来，在两边裤袋掏了几下，确定钱包还在（应该够钱吧？），离座了。

“要去买项链给我吗，痴情的阿振？我要大大的珍珠。” 绿豆眼装着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，望着阿振。O德和大鼻掩嘴失笑。

“三个白痴，” 阿振在心里念着。

可以吵了

不错，这里有卖苹果派，而且价钱合理，才RM1.80。

阿振如获至宝，他满意地随手选了5个苹果派，家里一人一个，公平！然后塞进长龙，看来这里的生意很好！好多人在排队！阿振把钱包掏出来，取了一张十元钞票。

“不好意思，你的。。。” 有个小手在阿振的肩膀点了几下。他转回头。

“你的钱掉了。” 阿振赶快往下看——五元钞票居然踩在鞋底。赶紧捡上，塞进钱包。

“Thank you。” 一看，这人的个子真小，应该是11岁的小妹妹吧。
小女孩微笑点头。

终于轮到阿振了，他赶紧把盘中的4个圆圆的苹果派放在柜台，十元钞票【又】掉了。

干嘛啊，今天一直掉钱的！！！
小女孩赶紧蹲下来把钱捡上来，交给阿振。阿振不停点头感谢。

“我认识你的哥哥，他是学校童子军的团长，人很好。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。”

哦，原来这小妹妹认识我的哥哥。阿振觉得这世界真的很小，很小。

结帐后，“拜拜！” 小女孩向阿振挥挥手告别。

“哦，拜拜。”

心想：我哥哥的样子到底跟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？阿振忽然冒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。

“喂喂喂，阿振，你不是要买项链给我的咩？难道你。。。遇见新情人了？” 很明显，绿豆眼这人从来都没有彻底忏悔，过去他的所作所为。阿振不打算理他。

“够了，不要再耍阿振了。” 大鼻盯着绿豆眼，打了个眼色：“对了，O德刚刚走了，他说《17岁》的时间到了，不能失约。”

“哇，今天好多人去拍拖哦！” 绿豆眼左望右望，广场的情侣还真不少。

“做什么？难道你也想像电影里的男主角：悄悄找个情人来疼惜一下？” 阿振快人快语，快得连大鼻和绿豆眼都招架不住。

“不要吵，很烦啊你！” 轮到绿豆眼说【不要吵】？世界变了。

阿振再次大笑，不知为什么，只要听到这三个字就觉得好好笑。接着脑袋闪过了一个想法，阿振继续说：“对了，我想问你们我的样子长得像我哥哥吗？”

大鼻瞪大了眼睛：“问这个来干嘛？有什么重点？”

绿豆眼：“不太像，你的哥哥看来比较冷漠，你呢比较帅，是大家公认的黑色版本的吴尊，哈哈哈，不是我说的，是班上的阿玲她们说的。”

轮到大鼻掩着嘴巴傻笑。

“噢。” 阿振没有继续再问什么，感觉好像很无聊。

三人走过一个速食快餐店，阿振忽然停下了脚步：“我觉得有件事我必须说。”
大鼻和绿豆眼一脸问号：“什么事？”

“可以吵了。以后我们不要太刻意去提醒谁啊谁，说什么不要吵了，听了会觉得不爽。” 阿振看来挺认真的。

此时此刻的阿振，连他都觉得自己今天想得特别多，很不像平时的那个他呢。

是好事还是坏事呢？

九）我可以变得更好吗？

学校补习完毕回家，Kiki-Lala一身疲态，完全使不出任何劲儿，这次的国语考试居然只得8分。

他一动也不动，平坦的床很静很静，衣橱也是，窗户也是，整个房间都是，心想：全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宁静。

Kiki－Lala挺身，坐在电脑前的大荧幕依然亮着，他觉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不及格了，所以大家都很静很静。

懒得冲凉，他直接换了衣服，很安静地走下楼。公公婆婆都在看电视。

他放慢脚步，端详着眼前的白发人：除了两双凝视电视机的眼睛，公公和婆婆也很安静。只有电视最吵。

看来电视机不知道我的国语考试拿了8分。

他继续慢慢走近餐桌，咕噜肉、小白菜和煎蛋都冷了。肚子有点饿，吃了才算。

很奇怪噢，Kiki－Lala居然咽下了两大碗白饭，胃口特别好。吃了后迅速洗了碗碟，然后上楼去。上了3个阶梯，他留下脚步，公公和婆婆依然全神贯注，电视机变成了他们的旅游世界。

客厅很静很静。

Kiki－Lala翻开了箱柜，里面有很多表哥送给他的CD，有流行曲，有轻音乐，佛曲也有（不过他从来都不听）。。。嗯，他决定今晚听苏打绿的歌，表哥说他们的歌词很有意思，写得很细腻，非常贴近心灵的歌词，就这么决定了。

他不想就这样渡过一个安静的晚上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，房间有点音乐应该还不错的。

印着黄色小鸟的窗帘布在舞动着，应该是吹东北风的季节来了，有点冷。Kiki－Lala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移动房间任何一件东西，一切都让它停下来，可以的话，时钟也停得久一点吧，可以的话，明天不想去学校，只是一天而已。

“什么？这是什么分数，居然考得8分！张小业，请你过来！” 国语老师一脸膨胀，她肯定气坏了。Kiki－Lala眨眨眼睛，握住拳头，然后放开，站起来，慢慢向前挺进，他觉得老师的桌子好高好高，里面好像有很多拿命的炸弹，让人怕怕。

“请你大声告诉全班同学这到底是什么回事？我那么辛苦教你们，你居然给我考这种分数？我要如何向校长交代！你说啊！”

国语老师的眼睛变得很大很大，Kiki－Lala回头看着同学们，没有人向他招手，没有头上挂着光环的天使站起来替他辩护，整个课室困在冰块里——僵硬、冰冷、安静。

“你可以变得更好吗？” 课室轰隆了一声雷电，他低头，只看到自己的校鞋和洋灰路。努力试着把自己的校鞋塞进自己的视线了，然后尽量填满整个眼球。

他发现自己的眼角湿了，还好这里是他的房间，没有人看得见，房间是他最安全的地方。

隐约听见外面来了滴答声，巨大的雨点越演越响亮，平静的世界多了一份潮湿。

“阿业，你的电话！” 婆婆嘶喊声震惊了半梦半醒的他。

Kiki－Lala飞下楼梯，差点滑倒。

“喂，是谁？”

“喂，是我啊！Mr 馒头，哈哈！”

很好，有人终于笑给我听：“找我有什么重要事吗？” Kiki－Lala笑着说。

“哇，超级重要！简直关乎你的人生大事，你的前途，你的梦想，你的一切一切！”

Kiki－Lala乐开怀：“开门见山！快点讲有什么事要找我？”

“其实啊没什么特别事，我想叫你这个星期日早上出来骑脚车，绿豆眼找到了一个新地点，他说那里的风很大，很多树林，而且蛮靠近你的家！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呢，呵呵。”

啊，真好，星期日又有节目了！Yes！

挂上电话，Kiki－Lala直接冲上了房间，举起衣服踏进冲凉房，用力把身体擦得特别干净，这时才发现外面的雨点声和房间里——苏打绿的歌从未被任何人移动，剪断。他喜欢上天这样的安排。另外让他有点惊喜的是：妈妈居然准备了他最喜欢的茅草香皂。

Kiki－Lala觉得好舒服，好舒服。拭干了头发，他站在镜子前，耍了鬼脸。

我可以变得更好吗？

他觉得从这一刻开始：他相信自己会变得更加好，至少他知道他从此多了一个懂得关心他的朋友。

接着，雨停了下来。Kiki－Lala听见有人驾车进来，他熟悉这样的声音，他决定把国语考试纸交给妈妈的手中。

先听一首歌吧。

苏打绿《近未来》